月月要天天下午给爹熬药,好在爹三天以后就能下床了,还能在一旁指导着她。这天,月月正在厨房忙活,爷爷忽然慌慌张张地跑来说:“那边捎信来了,让你抓紧去呢。”
“生了?”爹一边问一边忙着去换衣服。
“在医院呢。”
“我骑自行车恐怕还不行哩。”爹捶着腰说。
“我用三轮车带着你,三轮车就在门口。”
爷爷和爹说着就匆匆往外走,月月冲到门口喊:“爹,你的药熬好了。”不知是爹没听见,还是顾不得答,门外直留下一串“哐啷哐啷”的破三轮车声。
月月用毛巾包上发烫的药锅把,小心地把药倒进一个瓷碗里。看着药气袅袅的瓷碗,月月的眼里又蒙上了一 层雾。
月月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等爹回来。
天慢慢黑下来,汤药早已凉了,月月站起来,拿一个空碗扣在上面,继续坐在门槛上等。
等待中的月月不知不觉打起盹来,小脑袋左一歪又一歪的,这时奶奶走进来,见状就骂:“死妮子,你几辈子没睡过觉啊!你就是睡也得先把大门关上,把羊牵进屋里去啊,真是不中用的东西。”
奶奶虽然骂她,还是给她带来了一碗热汤,一个热馒头,还有一小块腌咸菜。“赶快吃了吧。”奶奶把碗向桌子上一墩,嘟嘟囔囔就去牵羊。
奶 奶把院子里的衣服收进屋里,把几样农具也放进屋里,又把羊粪扫进圈里,临走嘱咐:“大人不在家你多长几个心眼儿,把堂屋门反锁上,睡觉别像死猪一样……”
奶奶这样一说,月月忽然有些害怕,月月还从来没一个人在家过呢。月月看着黑洞洞的天,黑洞洞的地,黑洞洞的四周,很想让奶奶留下来给她做伴,但爷爷和爹一块走了,奶奶家里也是一个人,她明白奶奶不会留下的。奶奶走到大门口时,月月怯怯地拉了拉奶奶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奶奶颤颤地问:“俺爹啥时候能回来啊。”
“少说一两天,多说三四天,你可别添乱啊,好好看家。”
奶奶迈步时,发现衣角还被月月死死拉着,犹豫了一下,声音里竟多了几分温和:“月月别怕,你爷爷不回来我就两边来回走着,等你爷爷回来了,我就过来和你做伴儿。”
果然,月月关上大门,反锁上堂屋门,刚爬到床上,奶奶就从后窗户递过话来:“月儿睡吧,奶奶在外边看着你呢,月儿不怕。”
是一阵电闪雷鸣把月月从睡梦中惊醒的,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月月惊得折身坐起来,在床角缩成一团。
风很大,雨很急,月月家的窗户没关好,窗扇被风吹开,“啪啪”地来回撞击着墙壁。雨开始往床上潲,豆大的雨点蹦在月月的小脸上、胳臂上,月月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惊恐地大声喊:“奶奶、奶奶、奶奶……”但雷声和雨声无情地吞没了她的声音,月月又喊:“爹爹,爹爹,爹爹……”雷声和雨声仍旧无情地吞没了她的声音。
月月不知哭了多久,喊了多久,后来终于累了,打了几个喷嚏,紧抱着自己的肩膀又睡了过去。
月月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雨还在“哗哗”地下着。月月跳下床,她的鼻子不透气了,她憋得厉害,也渴得厉害,她想喝碗热水,但暖瓶里一滴水也没有,月月只好冲进雨里,跑到厨房舀了半碗凉水喝。
月月喝下凉水觉得身上舒服了些,就坐在门前看雨,后来她的肚子咕咕叫起来,但她的小脸通红,身上还一阵热一阵冷的,她懒得动弹,她直犯困。
爹怎么还不来呢?爹到底干啥去了?爹不会也像妈一样一去不回来了吧?月月越想越怕,月月呜呜地哭起来。
要是爹不回来,雨停了我就去找奶奶,月月想。难道爷爷也没回来吗?奶奶不是说爷爷一回来就过来和自己做伴吗?爷爷一定是让雨隔在外边了,奶奶也一定是让雨吓回去了。月月知道奶奶怕雨,自从奶奶前两年在雨天摔过一回,摔得躺了三个月后,一到雨天就不敢出门了。月月还知道,只要下雨,奶奶一天就只做两顿饭,这是奶奶多年的规矩,奶奶说,下雨天又不干体力活,吃那么多干什么!
要是奶奶能送来一碗热汤一个热馒头多好啊,月月这样想着,肚子就更加饿了,月月忍不住就淋着雨到厨房里拿了一个凉馒头。月月坐在门前,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但只吃了半个,她就觉得馒头又苦又涩,胃里也有些恶心,月月把馒头放在了一边,不停地揉肚子。月月病了,月月在发烧,月月自己不懂得怎么做。
月月只觉得浑身难受,头疼难忍,她想,要不就把爹的那碗药喝了吧,但她实在不愿意动弹,眼皮也沉重地厉害,就又爬到床上睡了。
月月迷迷糊糊中又爬起来喝了一次凉水,此后就一直天昏地暗地躺在床上。
雨仍不停地下着,当第二天晚上爷爷穿着雨衣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身上烧得像个火炭,已经不省人事。爷爷急忙喊人把她送往医院,医生责备说:“为什么到现在才送来?这孩子已经被你们耽误了。”爷爷抱着月月老泪纵横,不停地哑着嗓子喊:“月儿月儿……”月儿微微睁了睁眼,嘴唇好像动了几动,但没说出话来。爷爷知道月月想说什么,就说:“月儿,乖孩子,等你爹妈回来啊,他们明儿就回来了,你一定等着、等着。”的确,月月的爹妈正准备回家呢,月月的妈妈在外边躲了几个月,终于给她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弟弟,他们母子平安,正准备回家呢,但月月好像等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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