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同华
周日闲暇外出散步,偶见护城河两边的垂柳,不知何时已悄悄露出鼓鼓的芽苞儿。虽时节尚属冬季,可让人恍若提前走进了春天。置身此景,不禁使我想起家乡的柳树来了。
我的家乡位于鲁西南黄河岸滩区。这里的沙质土壤虽不肥沃,却适宜柳树、杨树、槐树等树木生长。家家户户尤其喜欢在村前屋后栽种柳树。柳是报春的使者,大地万物还在沉睡之时,柳树枝头就已涌动出鹅黄色的嫩芽。当和煦的春风送来一场绵绵细雨之后,婀娜的枝条变得愈发柔软青翠,远远望去村庄像是披了一道绿纱,恰似一幅优美的乡村春景图。
家乡属于经济欠发达地区,以前人们日子过得紧巴,粮食非常短缺,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了下顿。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大自然成了寻觅吃食的好去处。甜润生津的榆钱、香浓爽口的槐花自不必说,柳树的嫩芽也常被拿来充饥果腹。乡亲们把采摘的新鲜柳芽,倒入锅内焯至八成熟,再放进清水里浸泡,待苦味变淡后捞出来,凉拌或加热食用。虽苦中带涩,但毕竟能哄饱肚皮。这些年,物质生活得到很大改善,鸡鸭鱼肉不再是稀罕之物,野菜却被捧为养生佳品,重新端上了百姓的饭桌。但在我心里,榆钱、槐花、柳芽等永远是难以忘怀的救命菜。
天气转暖,被笨重棉衣束缚了一冬的小伙伴们,纷纷换上了单衣单裤,呼朋引伴到村前的柳林里玩耍。打几个滚,赛几趟跑,翻几个筋斗,或“噌噌噌”爬到树上,折几枝柳条儿编个柳环戴在头上,并做出持枪瞄准的动作,甭提有多神气!最开心的是制作柳哨儿。选一截铅笔般长短粗细光滑的柳枝,轻轻拧动使表皮“脱骨”,将雪白的柳骨轻轻抽出,然后用小刀把柳筒一端稍作刮削处理,一支小巧的柳哨儿便做成了。信手噙在口中,即可吹出婉转悠扬的曲子。柳哨声声,吹开了满树花儿,唤醒了沉睡草儿,也叩启了一颗少年懵懂的心。
柳树为多级侧枝树木,枝上再发新枝,逐渐向外拓展,形成庞大丰满的树冠,可供炎夏里消暑纳凉。柳树生长较快,通常3-5年便成椽材,10年左右能做檩材,不到20年堪当梁材。柳树木质轻软切面光滑,耐水性好不易变形,是制作家具的良材。因其经济和实用价值较高,故有“家有百棵柳,吃穿不发愁”的谚语。不只如此,柳树浑身是宝,民间素有“富柳”的赞誉。柳树的叶子能净化空气,树根可制作根雕工艺品,柳条用来编筐织篓。就连秋天飘落的柳叶,家乡人都要收集晾晒精心储藏,为家畜过冬备足饲料。
作为乡土树种,柳树具有耐寒、耐涝、耐旱等优点,老家的沟渠、水洼和田间地头,都有它的踪影。柳树栽种简单,随便取下一段嫩枝插在地里,就能生根发芽成活,正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柳树根系发达,深深扎入大地汲取养分,具有极其旺盛的生命力。柳树对人所求甚少,而给予人的却很多,这颇似家乡的父老乡亲。他们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心怀美好希望,辛勤地耕耘劳作,默默地奉献付出,狂风刮不倒,洪水淹不怕,困难压不跨,孜孜不倦地建设美丽幸福的家园。
我思恋家乡的柳树,还因为人们可以借柳树表达感情、寄托精神。“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杨柳青青着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等诗句,都以极尽之笔写出了赏柳、咏柳、爱柳的情怀。从戎三十载,难舍故乡情!纵然走出千里万里,家乡仍是心底最柔软的牵挂。想家时,我就想起家乡的柳树,心中就会流淌出《想家的时候》这首歌:“想家的时候很美好,家乡柳就拉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