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尘土飞扬。忙碌的机器像是一个机甲巨人,铁臂挥舞着试图改建一个全新的城市。坐在玻璃窗前,眼前的场景突然会让人想起四个字:面目全非。
他说,一个人,只要内心知足祥和,即便山间小屋,世界也会一马平川。否则,即便整个世界送给他,也总觉得少。
我说,路,其实是心在走。而眼睛,只是看着方向。所以,生活里,被权力、地位和财物蒙蔽掉的,永远是心。
他说,世间,是个充满诱惑的漩涡,你前脚踏进去,后一只脚就由不得自己。
我说,你为什么一直清醒?
他笑着看我,因为知足。
突然幡悟。
心的宽容,可以让世界平和。知足,并非是浅易的退让或遁世,而是对世间的一番取舍。这般退让,源于心的豁达与安然。如果遇到的人如此,又何曾不是一场幸福的话剧呢?
她说,好久未读我暖心的文字。
突然生分。
以前,我是那个挖来荠菜大老远的从东城打车送到西城的傻姑娘。真诚,却带尽稚嫩。
后来,我隐去,她忙碌,他们消失在生活的痕迹里。生活像是一只逃之夭夭夏天的蝉。炽热,却如担心会失掉一个雨季的枉然。
现在,我在桃林里寻找野韭菜、荠菜,一颗颗择好后送给一位八十岁老太太。沉默,亦如早春等雨的麦苗,可内心却依然向往大好晴阳。我知道,世事后的自己,内心犹如下了一场幸福的小雨。
暖,可以来形容这个春天。爱,可以去寻找身边的关怀。
“幸福就象玻璃,平时看不见,稍微调整一下角度,就会光芒四射。”年龄的增长,带来的是越来越透明的世间。
而同时也应承认,时间,真的可以赛过一切茫然。
从未经历过的事实,从未见过的场面,从未接触过的人群。如今,像是层峦叠嶂般压过来。心,亦如堵上一团棉花。
心的累,是情感与精力付出之后的最差生活境界。如果仅仅是应付,那么这样的生命就只能是一场浪费。
他说,学着调节自己。
真的想放弃一切。做个棉衣飘飘的文艺青,踩着布鞋写着蹁跹飞舞的文字。不为俗世所困,不为人情所累,也不为工作所狂。
他说,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突然无语。
时光,会让人学着闭上嘴巴,用眼睛仔细看,用耳朵仔细听,用心体会。
这是一个蜕变的过程。如遇开水便会一边慢慢舒展开又一边慢慢下落的茶叶。世界,已开始在心中慢慢沉淀。
“你看倦了诗书,你走倦了风物。你离了家,又忘了旧路。此时此地一间柴屋,谁进了门,谁做主。”阳光下,读到简媜的话。
爱,像是最无份量的柳絮,风来时,它即可飘忽不定的游走。也许,该把它做成永恒的标本,凝固下来的,就是真正。
自己,又何曾不是在寻着一间心的柴屋?爱来或去,像是一场无风的细雨。爱离或驻,应是永远都看不倦的诗书。
忘记,说白了就是欺骗自己内心的堂皇理由。如果真是一场云淡风轻,那么,风景任凭怎么想也无法记得起来。所以,不忘,就深记;该忘,就随意。
看泰国电影《想爱就爱》。小佩说:爱上一个人,就像一百只蝴蝶在心中翩翩起舞。爱情,没有那么简单,否则世界上的每个人早就找到幸福了。
一场未知里的遇见,可以是一场电影。
可惜,我们不是。
一个月我给过你多少钱,都被你花掉?!
给多少你知道,我花掉都干吗了?!
干什么你最清楚,买鞋子买衣服,还会买什么?!
你给我过多少,买衣服你也算?!
你自己挣多少钱?隔几天买鞋子买衣服?
我没乱花你的钱!
那我的钱哪儿去了?
我怎么知道!
上个月给你两千,上上个月你的卡存进六千,不知道!
哼!
……
他的声音大起来。感觉夜的黑色也跟着暴动的喉结颤抖着。而一场婚姻之后的爱情,被一个钱字驱赶得灰飞烟灭。
她也跟着无礼的吼起来。当初甜蜜的恨嫁心情,如今却如莽夫泼妇般狡辩。
两个人高一声更高一声地吵起来时,刚两岁的女儿手中的爽歪歪啪的掉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钱,一个毫无分量的字眼,却在生活和爱情里扮演着最有分量的抵挡。没有意义的争论,连爱情的最后影子也抹杀殆尽。这样的爱,可以走多远?
如果用自己爱的人的钱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是一种罪过和讨伐的话,那么爱情,它又成了什么?
这样的生活,其实已似抵达地狱。
翻身上马,一股浓厚的毛发味道冲鼻而来。
穿越松柏林立的古马道。踩着闪着亮光的台阶而上,能听到马蹄踏上石阶的用力声音。坐在马背上,俯首看见山的颜色是一种突兀的灰白。
正沉迷于那闪着亮光的岩石时,他在前面大声吆喝:丫头,跟上!
那林间的风,从耳边吹过来时,突然像是倒了一个季节。
旌旗翻飞,鼓声重天。站在窗棂的影子里,抬起相机看见缝隙里洒下来的阳光。感觉忽然恍惚。
那木台阶,一步一步上去,有深重的压重木板的味道。
那风铃,一点一点听过去,有深厚的历史传记的传奇。
那肃穆的忠义堂里的塑像,一个一个看过去,有当年除暴安良的故事遐想。迷恋那八仙桌和老木椅的厚重。
循迹而来。这样的历史,虽归入传记,又何曾不是一种繁盛的记忆呢?
绿色植物还未来得及抽芽开花,而游人已经赶着温度来迎接这个春天。
午后十二点半。凉风吹来,站在山脚下的农家院前,感觉像是摊开的一幅小巧而用心的写意。
兴致也突然如山泉般冒了出来。问老板要来一份凉皮、三个炒菜
他故意吆喝:丫头,今天,你要学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我拿眼瞪着驳斥:我是女子,不可以那么粗鲁。
他故意吹胡子瞪眼,学着宋江的口气:女子又怎么?!没看到刚才孙二娘的脚印么?
实在忍不住,突然大笑。
一树。一山。一酒。四菜。四面的风。一个春天。
时间,可以过得如此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