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潼关
以前坐绿皮车出行,火车在轨道上逛逛当当,旅途总是漫长。坐在车上我总是精神很好,不是对目的地的渴盼,而是享受着无所事事的时光。最喜欢看窗外掠过的一座座村庄,无论是在早晨的薄雾里,还是在苍凉的暮色里,它们让我觉得亲切而又安详。
这些村庄安静地伏在广袤的大地上,与毗邻的田野相比显得格外小。无论在旖旎的江南还是在干燥的塞北,那一座座村庄总让我感觉亲切,我的根,就扎在鲁西南的一个村庄。
那些陌生的村庄也总让我充满好奇。人在这世上走一遭,活的便是经历,不可逆也不可知。一个人的出生地有独特的文化,它会融入人的血液,终生随行。那个村庄上的人有怎样的经历?那里的人曾怎样与人斗与天斗?那里的孩子考上大学走进各种单位后携带了怎样的乡土秉性?这一切是多么有趣。
村庄里的人都渴望走出去,离开祖辈赖以生存的黄土地,在城市里扎下根,以为那里有更好的生活。城市有城市的文化和文明,村里人进了城像黄河鲤鱼游进大海,尽管有着优良的基因,总会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对水土的不服。
又如两个人的结合,若做不到大致的门当户对,婚姻生活便处处需要适应和退让,于是,包容成为最可贵的品质。从在城市上大学,到现在我在城市待了17年,对于城市生活基本没有障碍。但是在感到疲惫时,迷茫时,让我最想依靠的不是哪一个人,而是老家村后的那座山。
老家的山很小,它默默地伏在那里不知道有了多少年。山上满是饱经风吹雨打的黑黢黢的大石,丑陋而坚定。就连山上的松树和野草,也绝不同于地面上的同类,它们虬劲而沉默,在永无休止的风里曼舞。男人不就应该像这座山吗?一定要厚重,永远不张狂,用沉默的坚定面对岁月沧桑。
对父母是只能报喜不报忧的,可以倾诉的对象唯有这座山。在情绪低落时在山上走走,感受山风吹过脸庞,脚下的山仿佛一块巨大的磁石,将心头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了。
东晋陶渊明二十岁开始游宦生涯,做到头不过一个彭泽令。官场失意壮志难酬,于是有了《桃花源记》,有了《归田园居》。世界那么大,能安放灵魂的只是一块偏僻的静土。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子采菊东篱下,世人笑他太疯癫,他自悠然见南山。
古人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足以讽刺陶潜们修炼不够。但这种大隐必定是城里人的清高,他们从未褪去对权势的崇拜。他们渴望即便功德圆满,也要谈笑有鸿儒,哪能躲进深山无人问津?
如今的城市如同吃了膨大剂,高度和宽度不断提升。村庄里的人更频繁地进进出出,城市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哪个村上没有几个人在北京城生活或打工的呢?
就连悠闲的绿皮车也不见了。坐高铁动车疾驰在大地上,窗外村庄的影子一闪而过,快得来不及端详。在多少人心里,有一个回不去的村庄?
周五的夜晚,不需整理行装,明天就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