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泽颖:国家叙述目前发展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现在是属于那个阶段。他还有那些局限性。
【何建明】:国家叙述只是一个我的文学的一种风格,或者说是我创作的一种内心表达的形态。那么它也不是说成熟与不成熟的问题,国家叙述在这个历史阶段当中,他以一种国家的独特的眼光,站在比较高的视野、深刻的思考,去阐述一个文学和现实的问题。那么我觉得这种文体的形态的表达和表现,应该说还有很长的路可走。是因为我们国家的发展还早着呢,写完国家的还要写世界的,写完一个年轻的还可以写中年,还可以写老年,还可以写家庭等等,这是一个开始,只是一种表达的方式、一种形态而已。那么如果处理不好的话会空泛,我刚才讲的国家叙述实际上是由更多的细节来堆积成的,就像国家两个字,千千万万的家庭组成的我们的共和国。那么国家叙述也是这样,我们有很多生动、微小的细节,把它组成起来才能成为一部好的作品。所以关注国家叙述和运用国家叙述我们要特别注重客观的细节和艺术的细节。好的作品,一个开头、一个标题就是非常精彩的。而不是一个口号式的笼统的政治概念。所以国家叙述我觉得是一种在健康成长过程中的报告文学的形态,或者说是一个作家的思考形态。一个优秀报告文学他必须具备那么几种素质,要将自己内心历练出这种感觉意识,以及思考问题的高度、深度,他才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国家叙述者。
肖泽颖:报告文学发展到今天已经是最辉煌的阶段吗?
【何建明】:不是,也没有达到顶峰。古代的时候,司马迁是一个高度,我们现在的水平根本没有超越司马迁的水平,你看看他用文言文写的《史记》,改编了多少电影电视,像鸿门宴这样的故事,精彩极了,我们现在都达不到。我们对前人心存敬仰,为什么要传承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就是这个道理。我们的先人创造了辉煌的历史,就文学而言,我觉得我们今天的高度没有达到古代先人的水平。第二个,就是说近现代我们也没有达到《包身工》和《哥德巴猜想》这样的广泛性。但是我们必须承认今天的报告文学作家也是非常优秀的,我自己觉得,我们很多作品比先人并不差多少,但是这个时代不一样了,这个时代是多媒体时代,公众对知识的那种获得的渠道太广泛,单是中央电视台的频道就有十几个,我们国家的电视台,大概就有七百多个频道。你想,以前有电视吗?我们现在不光是有电视,每个人都有一个手机,每个人都是一个传媒媒体,每个人都可以写作,一个小东西贴到博客上他就成了一个小的文章。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的报告文学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其他文体也是这样,《人民日报》都面临着这样的问题。但是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更期待一个优秀报告文学和优秀报告文学作家。所以我们的压力越来越重。所以我们的要求就在这个地方。前面讲我革命的热情,对文学的追求,但是另一方面实际上也是给了我压力,让我去不停的学习,因为不写,人就会淘汰,文体也会淘汰,所以必须要写得更多更好才行。所以这种责任对我来说也是最大的,是继续促使我奋进的另外一种动力,这叫压力,压力凝聚的这种动力让我们往前走。
肖泽颖:就您的个人经验而言和您创作这么多年的历程来说的话,您和您的作品是否也一起成长呢?
【何建明】:那肯定,在初期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什么叫报告文学,因为我是从新闻转到报告文学创作。只是感觉这个题材为什么新闻报道已经处理完了,但是我觉得还没有表达够,所以后来《哥德巴赫猜想》出来以后我们就模仿它,我的第一部作品叫《腾飞吧苍龙》,就写了一个科技工作者,当时茅盾还在,然后寄给他了,他编了个杂志,后来就发表了。后来还得了个全国奖,我那时候只有24岁,北京什么样的我都不知道。十年以后他们把我的作品收到一部优秀报告文学作品当中,我记得好像只有20个作品,它是按照年头来的,最后一部就是《谁是最可爱的人》,因为它最早。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我是谁,编辑他们都不认识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给了我一种力量,原来这就是报告文学,这条路我还可以走得很好,就这么一步步慢慢走过来了,直到今天。我觉得一方面很庆幸,另一方面就说我在这个时代中不断地进步、成长。老先生去世了,他们的接力棒就传到我们这一代人身上,而我这个积累时间相对长一点,将近一二十年,一直在报告文学这个领域当中走得比较前面的,如果还能走个十年八年,我觉得就差不多了。我们不可能永远是这样。但这也给我一种责任,就说我们报告文学发展到今天,我们要拿出更多的像《哥德巴赫猜想》、《谁是最可爱的人》这样的作品。我们一直在努力,但是确实是从“繁荣”这个角度我们比以前写得确实多得多了。就我个人而言,在老百姓心目当中有点影响的作品至少有十部以上,但是时代确实发生了变化,已经有太多的东西在这个地方。以前可能就是一个陈景润,现在有几百个几千个陈景润。这就是我们今天面临的形势,它对我们的要求更高,一个普通的老太太在家都能看着电视剧评价说这个好那个不好。这要求我们的文学作品更要经得起历史和读者的考验,所以要求就越来越高。即使今天坐在老大的位置上,你会发现过两天你什么都不是,你还得继续往前走。所以我们要发展进步不只是年轻的时候才需要,就是到了八十岁你还得要进步,。周恩来讲的活到老学到老这个道理就在这个地方,文学没有止境,人的追求、高度、境界也是没有止境的。所以我们都要好好地学习,才能天天向上。
肖泽颖:您曾经说报告文学是一把利剑,今天你还有别的想法吗?如果对报告文学重新定义的话。
【何建明】:今天的报告文学还是个“拳头”,为什么?当我们时代发展一定阶段的时候,当我们都是在得意忘形的时候,这个拳头要敲一敲,敲一敲我们这些人,提醒警示我们还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太好?我们不光是“拳头”,我们也许还是一个“火炬”,我们要去引领我们未来社会的发展和人类的进步。我们这个“火炬”高高举起来的时候让那些没有清醒看到前程的人,让他们看到光明。它是一种点燃人们心目当中的“火炬”,它是进步的,它还是一个“歌手”,今天美好的东西,报告文学来歌颂它,歌颂的目的让更多的人来感动,感动的结果是为了大家一块站起来,走好自己的道路。
肖肖泽颖:对于报告文学作家您的梦想是什么?
【何建明】:我的梦想,我的梦想我觉得把我的作品写好,让更多的读者喜欢,能够在这个时代当中他发挥他应有的作用,成为历史和时代的进步当中的一滴水,这滴水一定要闪光,这滴水若干年以后人们还依然能感觉到它的气息,这就是我的梦想。
肖泽颖:您觉得报告文学的魅力是什么?
【何建明】:报告文学的魅力,就是让你知道我要表达什么东西,我表达了以后让你产生一种共鸣,这就是报告的意义,比如你的电视台台长给你说话你听吗?他在做报告你听吗?你听了,因为这里边有内容是跟你息息相关的,或者说即使没有关系但也是让你感动的,你才去听这个报告,否则你半场就退场了,我觉得作为一个作家的我对报告文学的理解是这样。
肖泽颖:什么样类型的作家应该算是最优秀的报告文学作家?
【何建明】:我觉得第一他热爱这个报告文学,他把报告文学当作他的一生的追求,这是第一个。
第二个要他具有这种潜能,他具有这种本领,我不是说后天的作用不重大,但是先天的悟性非常重要的,为什么有的人成为作家,有的人成为艺术家,他天性当中这点是非常重要。
第三个他还要勤奋的、努力的、不懈怠的努力的往前走,这就是劳动的代价、,汗水的代价、精神的代价。我觉得这三方面的智慧和能力集中在一块的时候,这样才能成为优秀的作家。
肖泽颖:写了的这么多国家叙述,为什么这么写?
【何建明】:我可以说说我对国家的一种信心和忧虑。为什么这么写?是因为我对国家一方面充满了信心,我觉得中华民族非常了不起的,它在人类历史上特别是这几十年创造了很多伟大的奇迹,他影响着整个历史、人类的进步。但是中华民族特别是当前我们的国家社会存在很多问题,这个问题我们不能小看,如果我们小看的话有可能使我们前面走了几十年全部没有了,就是我们今天倡导那么多美好的东西,但是作为报告文学作家的我发现,很多东西让我很痛心很难受很无奈。比如说我帮助一个人,他原来什么工作都没有,或者是一个普普通通人,你帮助了他,你给他了台阶,他也进入台阶了,他也进入他的完全改变了他原来的命运,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往往忘掉了很多东西了,他拾起了自我,他的很多追求他建立在一种不正常、不健康的观念上,但是他忽略了一定要脚踏实地的那么走上去,你不靠劳动靠其他的东西你想获得是不可能的。这个我见的很多了。我觉得这是我们今天社会当中特别让我感觉担忧的,我们今天的年轻人甚至已经有了孩子的这种人在这方面教育培养或者是个人的素质极差,这就导致了我们国家很多问题不断的出现了,我们的官员也是这样,中国一步步走过来不能说我们的官员都不优秀,他们本来就是很优秀的人,但是由于我们种种原因,他可能就觉得原来靠实干是不行的,我要巴结关系,我没有关系我要去建立关系,这样不断的进行变化,这就使得我们制度和党内发生极大的问题。我讲的这些问题都是客观存在的,这都是我特别担忧的,我们也很难改变。
所以我最近一直在关注泰国的动乱,我们说泰国是最民主的,可是这种所谓的“民主”给它的人民和国家带来了什么?灾难性的。所以有的时候要思考一些问题,我们国家这么大,如何来避免这些问题?我们每个人就要从培养自己的素质,培养自己的理想开始,点点滴滴做起,要充分地清醒地认识到自我,一个人不能清醒地认识自己是可悲的,一个国家不能清醒地认识和理解的自己本质的国家,是一个悲哀的国家,它的结果肯定是要淘汰,所以人和国家都是一个概念。我们在叙述国家的时候我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在我的脑子里一直要闪烁的,每一部作品它带给我的思考都是一种全新的,每一种国家的形态在一个断面上,它给我的东西都是深刻的,每一部作品完成以后它都给我的精神上、思想上是一种升华的。所以国家的叙述如果说它对我个人带来了什么东西?我觉得是巨大的,它远远超过了我看一本书,我吃一顿饭要重要的多的多,因为是我对这个社会的、国家的理解产生的那种内心精神上的东西,也有些是知识上的东西,更多的是思考。所以报告文学作家他实质上是一个政治家,一个思想家,其实他还是一个文学家。我吸收了这么多好的典型、好的事迹,他们的经验他们的智慧汇总到我这里,让我去实现去管理一个单位,我认为非常简单了。我曾经管理单位都算比较成功的。我站在一个社会观察家的一个角度去思考问题,与执政者不同的是,我是建立在一个去研究局部的、细微的社会形态的一个工作者,他是一个解决社会问题和管理社会问题的一个执政者,我们的交流是可以在一个平面上进行的,所以我觉得国家叙述、包括文学创作带给我的是无限精神财富它使得我人生充满着丰富多彩,它使得我从一个无知的、简单的、热血沸腾的年轻人成长为一个相对冷静思考的、理智的、有政治头脑的、有思想观点的、还依然保持着一定激情的这么一个人。
肖泽颖: 30年您和报告文学的是什么样的关系?
【何建明】:30年前的报告文学是一个简单的文体,今天我自己在写报告文学的时候感到的是五彩缤纷、错综复杂这种心态,所以30年像我历练我自己的生命一样,有的时候是痛苦,有的时候是残疾的,有的时候是健康的,有的时候是阳光的,所以报告文学是我生命当中的呈现。报告文学与国家之间的关系,我觉得它是国家社会形态的一种表达,我们国家的发展进步,是可以用很多很多东西呈现的,有歌、有电视、有报纸等等,报告文学是其中之一。它的呈现有它的位置,而且我相信在中国特别是在强国梦的时代进步当中,报告文学具有特殊的魅力,这种魅力就在于报告文学文体本身和像我这样一代人一批人在努力地奋斗,用这种文体使得中国和中国梦更加美好,所以我相信这个文体是跟中国梦一块可以呈现它的灿烂的那一面。而报告文学可以像以这样的文体的呈现使得中国梦更加的、更多的让世人了解它的精神实质和它美好的那一面。
肖泽颖:报告文学的贡献?
【何建明】:那是肯定的,我们已经在做出这样的贡献,就我个人而言,我翻译的作品本身就是贡献, 15年前我在罗列《诗经》的时候就引起了当年很多外国媒体的转载、翻印,今天我觉得世界对我们中国的了解是更多了,我们报告文学作为一种形态一种载体会在世界的文明进程当中它发挥应有的作用,会让世界的读者通过看报告文学来了解更多中国的现实,同时也对世界的文明做出一些贡献。就像我刚才讲的比如我为什么写《江边中国》?是因为我感动于我们父辈的这一代人,他们用了几十年努力使一个贫困的地方成为一个非常发达的富裕的地方,那么这种进步它给非洲,给其他国家等等落后的国家可能就是一种人类的进步的范本,即使像美国这样的国家它看到这种也会感动的,为什么?落后、发展是我们现在世界的一个基本状态,即使发达国家现在这几年经济也慢慢的在消沉,那么我觉得看到中国社会这样的美好的、特别有进步意义的这样的范本的时候,你想难道不是对他一种进步嘛?不是对他们一种促进吗?我们现在看欧洲像德国,我们从德国人身上看到了很多东西,比如说我们现在还造不出一个非常过得硬的发动机,为什么?我们的工艺不如人家,德国人造这类东西,那就是搞得好啊,那我们就要向他们学习, 30年带来国家这么大的一个巨变,对世界其他国家都是一种进步意义,那报告文学呈现的这些东西对世界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带来一种推动作用。
肖泽颖:您怎么理解的文明概念?
【何建明】:文明用个大概念来说是我们人,使得我们在创造过程当中给人类带来了进步意义的那种形态就叫文明了,我的文明可以用100种解释,这是我一种简单的认识,那么我觉得在这过程当中人的知识和人的情操的这种进步是文明进步当中最重要的核心。我们可以创造一个原子弹,可以制造一个航空母舰,今天已经不成问题,可是让我们的人具有更高的智慧和更高的情操可不是那么容易,这就是人类文明最重要的核心。而且我们的文学意识实际上都是为这一方面进步做出自己的贡献。
肖泽颖:您刚才提到人性中的一些弱点,很多这种人类的这种局限性伴随着文学理论办法一起去。
【何建明】:文学知识解决其中的一部分,文学关注人性,文学关注人性本质的东西,文学也可以让人性得到一种释放或者是一种美好的提示,或者警示,它是使得我们人性可以成为美好的一种载体而已,整个人类的人性的进步,以及他的堕落是有千千万万其他的因素共同组成的,但是文学可以起到一个独特的作用,我们一首好的歌、一篇好的文章使得人阅读以后产生特别美好的净化灵魂这种的功能,这就是文学对人性的贡献。
肖泽颖:您理解的中国梦?
【何建明】:我在去年毛主席诞辰120周年的时候在《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叫《毛泽东的文化梦想》,这篇文章非常不好写,但是我梳理一下毛泽东他的文化梦想,事实上在年轻的时候他也是热血青年,然后到了中年的时候,他是承担了什么?要带领全中国人民推翻三座大山这个重大责任,然后解放进而他要带中国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前面两个梦想他都实现了,后面最后一个梦想他就没有成功,那他是作为一个政党的领袖,实际上毛泽东他是一个文化人,所以我从文化梦想的角度来阐述毛泽东的一生,我觉得从他的身上我们学到了很多东西,也看到了一些人的局限性,所以一个历史进程当中,再伟大的人物的贡献都是可以有的,但是我们的贡献也是非常有限的。
所以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要正确的认识自己,我认为再大的人物也得清醒,再小的人物也得要有自信,大人物的清醒就在于您的影响力特别大,贡献力特别大,你带领一个社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你是给千千万万人带来了福音,可是如果你带领走到另外一个道路,你带给所有的人是灾难。所以他贡献也是大的,他的灾难也是大的,因此一个大政治家他是否清醒极端重要,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要有自信?我们常常觉得普通人活在这个世上就是吃饭,有饭吃有钱花,一辈子过去就行了,错了,这是一个简单的人生存在的意义,但是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说如果都是像你这样的人,那我们这个社会就会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没有进步的、互相倒退的、负面的一个社会。
你可以这样,你的孩子怎么办?也许你的祖先曾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人,你能对得起祖先吗?
如果在同时代你可能还要影响你周边的人,所以说一个普通人也尽可能地实现他的内心的那一份自信,有了自信才有美好的梦想,没有自信这个梦想就是罪恶的梦想,是一个碌碌无为的梦想。中国梦不是一个简单的空泛的概念,它是一个健康向上的、追求美好的那个梦想,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的文学作品或者我能做到的一点,就是用对社会对时代的这种美好的那种文学的境界来影响他人,来影响我的读者甚至影响我们这个社会,这就是我一个文化人、一个当代知识分子的梦想,科学家也是这样,政治家也是这样,只是我们的职业不同。但是他的内心我认为都应该是有这种追求,普通的公民就是一个农民工我觉得也是这样,作为一个卫生员,如果你不尽守职责,哪一天一个烟头燃烧起来、燃烧的是整个大楼,你危及的是这个楼里的人,所以不要小看自己的作用。一个人他既是局部的、个体的又是全局的又是社会的。我们弄明白这些的时候,每个人的追求、每个人的梦想组成起来,就是浩浩荡荡、惊心动魄和赞美无比的中国梦。
(《泽颖访谈录》当代大家栏目整理)